互聯網時代前的「追風」與 颱風「愛倫」的回憶 (1983年)

對於香港人來說，「打風」可能已經成為了一件司空見慣的事。但對生於香港的我來說，「打風」卻成為了我這生的「情意結」。

我自小便開始對各種天氣現象產生興趣—閃電、雷轟、暴雨、酷熱、嚴寒等極端天氣讓我能認識到大自然的變幻莫測和可畏。而位於亞熱帶的香港，最具威力而又影響力最大的天氣現象莫過於「颱風」。

我在香港經歷過的颱風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毫無疑問是1983年的愛倫和1979年的荷貝。愛倫於1983年9月9日星期五凌晨時份襲港，天文台早在兩天前早上5時懸掛一號戒備信號，隨後於1983年9月8日早上7時45分改掛三號強風信號。我從小學起，已經有記錄每天天氣的習慣。當年互聯網還沒萌芽，連個人電腦也只是面世不久。天氣消息來源主要還是依靠收音機、電視和報章。而我每天記錄下來的天氣消息是從電視台每天下午6時50分的天氣報告得來的。內容有來自天文台的每日最高最低氣溫、濕度、雨量、過去一天的天氣概況，之後有天氣先生的出現和來自天文台的天氣預測，不過令我最感興趣的還是一幅手繪的等壓綫天氣圖！因為各地的氣壓分佈及各股颱風的位置和移動方向也可從這幅天氣圖內看到。雖然如此，由於電視台只能每天提供一次的颱風中心位置，不能滿足追蹤颱風的需要。要獲得更頻密的颱風消息，便要靠電台的廣播了，因為每小時新聞報道後的天氣報告有來自天文台的颱風中心經緯度資料，定時更新。不過一定要準時收聽，一旦錯過了便無法從其他途徑取得，一過即逝！

互聯網時代以前要追蹤颱風除了聽收音機外，還離不開地圖和筆。地圖是天文台編制的「熱帶氣旋途徑繪畫圖」，可以從警務處取得。圖中陸地是綠色的，海洋有經緯線。首先要知道天文台定時更新天氣報告的時間，然後從收音機播送的天氣報告中獲得最新颱風中心位置經緯度，然後把中心位置點上地圖，再把過往位置連線，便成為一幅颱風路徑圖。當年愛倫迫近香港時也沒有例外。

1983年9月8日星期四，下午放學回家後，三號強風信號仍然懸掛，我打開收音機聽過最新風暴消息後，將最新愛倫路徑繪畫在颱風路徑圖上，看見愛倫路徑基本上是朝着香港附近移動。隨後在下午5時前，天文台改掛八號風球了。我當時有一個小玩意，就是用咭紙自製風球，用繩連着，然後聽到天文台掛風球後便將紙風球掛在窗上。所以聽到天文台改掛八號風球後，便連忙把八號東北烈風或暴風信號掛上窗上。當時愛倫集結在香港之東南面約120海里，仍然朝着香港以南近距離之方向移動！我看着愛倫路徑，心想今次愛倫有可能令天文台改掛更高風球，所以決定要用方法把這個歷史時刻記錄下來。

剛聽完了風暴消息之後，第一件想要記錄下來的便是從收音機廣播每十五分鐘的風暴消息。當時從收音機聽到的風暴消息其實是從天文台總部播送出來的，每當天文台改發八號風球之前，香港電台及商業電台會聯合派出男播音員到天文台總部不停地每十五分鐘作風暴消息的廣播。這是唯一的時候可以聽到兩個電台廣播員的聲音在一同電台出現。這些播音員有很多是製作廣播劇的，其中還有作體育旁述的。於是我便用了爸爸當年的收音錄音機和空的錄音帶，開始收錄從電台播放的颱風和天氣消息以便隨時翻聽細節，並貯存作為檔案之用。

入夜後，風暴消息開始提及愛倫將會在黎明時份在離香港30海哩處掠過，後來還加了一句：「先前未受北風影響的地方將會受猛烈強風吹襲」。風暴消息中還提及橫瀾島的最高陣風從7時的47 海里每小時遞增至10時的71 海里。我知道若愛倫在離香港30海哩的距離掠過，將會是自1979年荷貝襲港以來最接近香港的颱風。看來今晚掛十號風球的可能性真的越來越高了。

晚上十一時前，媽媽如常地催促我們睡覺。雖然我還繼續想收聽風暴消息，無奈也只好到床上睡覺。記得當時風還不算大，不過聽到陣風的聲音開始增大了。於是我們做了簡單的防風措施，把窗關緊，便上床睡覺了。

到了半夜，我突然被風聲吵醒。媽媽好像還在睡著。我偷偷起床聽收音機才知道天文台已改掛了十號風球。記得當時風拍打着窗，發出時強時弱，時快時慢的砰砰撞擊聲。街外的玻璃瓶、垃圾等雜物更隨着陣風飛散並不斷發出撞擊聲和破碎聲。對面大廈的棚架和帆布還不斷發出時強時弱的拍打聲。不過最駭人的聲音要算是強陣風吹過來時的聲響了。還記得，每當強陣風吹過來之前足足有十至十五秒之久風聲便開始從遠處傳來。陣風越發逼近，風聲便越發加大。到陣風到達時所發出那種排山倒海的咆哮和撞擊聲威力，真是畢生難忘！再加上窗被陣風撞擊時發出強烈的砰砰聲，外面雜物發出的破碎聲，棚架和帆布發出的拍打聲，整個晚上便在這緊張而駭人的狀況下度過！

曾經看過網友貼文，提及有關愛倫和約克十號風球時的風力比較：「愛倫陣風強, 但頻率較約克低, 約克陣風密但弱。」雖然我沒有親身經歷過約克，但是對於愛倫颶風的描述我十分同意。若大家細心留意愛倫十號風球時的錄音，可以發覺到有較多的背景雜音，這很可能是由於愛倫眼壁附近強對流及颶風影響電波的輸送（請聽3時15分和4時15分的風暴消息），另外還可以聽到有一些如炮仗般的「爆發聲」（請聽3時15分和9時15分的風暴消息），這些很可能是因附近閃電而傳到大氣電波中的！

雖然我沒有親身經歷過約克，我倒經歷過1979年的荷貝，還記得當時颶風吹過發出巨響時的震撼，真的要親身經歷過才領略到。那時我年紀更小，因此覺得荷貝可能更加駭人！

註：天文台在愛倫襲港期間發出的八號或以上熱帶氣旋警告的電台廣播錄音可在http://www.weather.gov.hk/informtc/historical_tc/ellen_broadcast_uc.htm收聽。